宋飞澜昏过去的时候是深秋,醒过来的时候是初冬,睡了一个多月。

窗外的狂风摧枯拉朽,呼号着要把窗玻璃撞碎似的。

宋飞澜睁开眼睛的时候,记忆只停留在头天晚上挥拳的那一瞬间,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身体跨时代的变化。

他以为头天打架的事已经由父亲的属下代为处理,以宋东来日理万机的忙碌程度,加上三年前他弟弟宋飞卿的出生,这位坐拥一妻一妾视《婚姻法》为无物的父亲,一般没功夫管宋飞澜学校里那一堆破事儿。他扭了扭脖子,动了动脑袋,躺了太久,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只有两只眼睛还算灵活,在病房里左右扫了一周,看到自己床边坐着个人。

那人的侧脸英俊硬朗,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二十七八岁,穿着西装,宋飞澜猜他大概是宋东来的下属。

他打量了那年轻人一会儿,脑子里飞速计算着攻略这个人的可能性,试探着张了张口,声音有点哑,带点弱弱的撒娇的口吻,对床边那人叫了一声:“叔叔,我想喝水。”

那人猛地从文件堆里抬头,转过来看他,果然是一张英俊的脸,似乎对他忽然醒过来有些惊讶,没说话,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宋飞澜哑着嗓子软乎乎地问:“叔叔,跟我打架那人没什么事儿吧?”

“……”陶源放下文件,去饮水机旁倒了水给他。“宋总,你昏迷了一个多月,还是先不要说话了。”

宋飞澜没注意到称谓,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陶源转,看到他挺拔的身材,讨好地说:“叔叔你身材真好,我将来要是能长你这么高个子就好了,你有两米了吧?”

陶源没理他,听见宋飞澜嘚啵嘚啵继续说:“我爸每天那么日理万机的,您看……我打架这点儿小事是不是就不用打扰他老人家了?”

“……”陶源回过头看着宋飞澜那张二十八岁的脸,心想,你就算打架,大概也是妖精打架……

……

“……失忆?”陶源站在病房外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医生怕他不懂,立刻就‘海马体’的机能对他做了一番演说。

陶源听到一半打断他:“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他总说自己十七岁,有什么原因吗?”

“不好说,能否恢复记忆还要继续观察,目前不好下结论。”医生说。

陶源正要开口,病房的门咔嚓一声开了,宋飞澜从里面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说:“叔叔我饿了,能不能先给我点一份外卖?”

“……好。”陶源对着十七岁的宋飞澜有些束手无策,尤其是他顶着那张二十八岁的脸叫自己叔叔的时候,陶助理只想让他去卫生间照照镜子。

待陶源拎着盒饭回到病房的时候,卫生间里乒乒乓乓传来一阵惊呼:“卧槽!我屮艸芔茻!我怎么变成这德行了?!”

“……”陶源站在卫生间门口喊了他一声:“宋总,出来吃饭吧。”

宋飞澜拄着拐杖像只瘸腿的兔子,从里面单脚跳出来,那张惊怒交加的脸上还挂着水珠,一滴滴的顺着他的鼻梁两侧流下来,芯子里的少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脸问:“我怎么变这么老了?!我动手的时候护着脸呢……”

陶源看着他缠了一脑袋纱布的尊容,半晌说:“宋总,你不是变老了,是出车祸失忆了。”

宋飞澜顿了一下,像被这个世界毫无预兆地敲了一棍子,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一样,整个人处于混乱中,也没想起问一声是怎么出得车祸。陶源两只眼睛瞅着他,生怕他就这么嘎嘣一下再晕过去,幸而腹中的饥饿唤醒了宋飞澜迟缓停摆的大脑,他只停了那么一瞬,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了拐杖坐到沙发上打开盒饭,一边愤愤地说:“我不是失忆了,我是穿越了,我一定是穿越了!”他吃了一口饭,又忽然抬起头,问:“叔叔,我爸呢?”

“宋董这几天在非洲出差,大概这个星期能回来。”陶源说。

“哦。”宋飞澜极轻地叹了口气,向下撇了撇嘴角,又问:“那我妈呢?不是大妈,是我亲妈,我昏迷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来看我吗?”

“……”陶源人高马大站在那儿,看着他单纯明亮的眼神,抿了抿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