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phoenix帝国的市民将永不信仰任何宗教。

这一条规定在帝国建立的第一天就被写进了帝国宪法,作为基本法将永远也不会动摇。旧世纪在这片土地上遗留下来的教堂、圣经、典籍、雕塑、画作等等,只要涉及到宗教,无论其价值多少,全部被销毁殆尽。

关于天堂和地狱,圣人与救赎,兰德尔只是隐约从母亲的故事里瞧见过朦胧的影子。母亲从奶奶那里听过但丁周游地狱、炼狱与天堂的故事,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也转述给他听过。

故事的大致内容以及母亲当时讲故事的场景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故事的开头倒是依稀记得一些,所以当加布里埃尔说要带他去地狱的时候,他下意识把加布里埃尔当做但丁故事里为但丁指引明路的诗人维吉尔。

而布满全城的杀手、绑架犯和危险分子,正好对应了故事里的母狼、狮子和豹。

不知道加布里埃尔有没有看过但丁的故事,兰德尔站在黑暗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怎么了?

加布里埃尔在看着他。虽然他看不到,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视线。

不,没什么啊。

你在笑哦。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你也是够奇怪的。

啊,我在笑吗,不会吧。

他摸摸脸,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

加布里埃尔似乎没有兴趣再理会他了。黑暗里传来的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几分钟之后,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小巷里再次回归沉静。

你在做什么?要我帮忙吗?

不用,已经结束了。你慢慢走到我这里来,能做得到吧?

嗯。

他循着声音,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动步伐。

在黑暗里走路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一旦失去眼睛作为依靠,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大脑在叫嚣,在警告他此时贸然移动的行为是危险的,好在身体此刻还能听从感情指挥。他没走多久,碰到了一只手,手在指引他,纠正他的方向。

温暖的手,他知道它属于加布里埃尔。

好了,够了。现在你的身体前十公分处有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井,现在你只能靠着你的脚去大概估计它的位置,以及它边缘的楼梯在哪里,我在下面等你。

我们要下去这里?

对。

那么那个大叔呢?他好像受了重伤。我们就这样扔下他不管吗?

兰德尔指的是被加布里埃尔打伤、如今躺在地面上失血过多彻底晕厥的男人。

我看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吧,他可是来绑架你的嫌犯,你居然还有那个美国时间来关心他的死活。

可是

啰嗦。管管你没有价值的同情心,你如果真的同情他,就应该给自己一枪,这样他醒过来还能抱着你的尸体领赏。

加布里埃尔的声音开始模糊,已经往下爬了。

兰德尔吞了吞口水。加布里埃尔的话难听,却是事实,此刻他什么也做不到,纠结再多益是无用。他在心底为男人祈祷片刻,便决定将男人的事情踢出脑海。他做不到加布里埃尔在黑暗里行动自如的程度,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从黑暗里感受到下水井以及楼梯的位置并爬下去。好在下水井之下加布里埃尔打开了id卡的光能功能,越接近终点,光的亮度越亮,他的速度越快。

啪啦。

脚一落地,便是水声。

空气远比预想的要好,虽然带着腐烂的臭味,还不至于到让人窒息的程度。埋在13区地下的排水管比兰德尔想得要粗得多,目测水管的半径在1.5到2米之间,他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水管的顶端。顶端安置过电灯,现在仅残留着铁丝做的简易灯罩,中间的灯泡早就碎了,灯丝暴露在空气里,还结着蛛网。

水管中间是一道漂浮着些许垃圾和绿藻的暗河,暗河边修建了高出暗河十公分的平台。他和加布里埃尔站在暗河边,赫尔墨斯也跟着他们一起下来了,如今正站在加布里埃尔的左肩上。

接下来我们要往哪里走?

跟紧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振翅而飞,加布里埃尔开始跑了起来。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下水管道里。脚下都是积水,常年积水导致管道底部几乎被绿藻彻底侵占了,兰德尔只觉得脚底的抓力约等于零,虽说是在跑,速度跟走比起来其实也快不了多少。好在赫尔墨斯的速度并不快,加布里埃尔也有意等他,让他不至于彻底追不上他们。

纵横交错的下水管道就像一张深埋地下的巨型蛛网,兰德尔跑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任何类似于指路牌的东西,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两边的景象无论怎么跑都是一模一样的,石灰色与暗绿色相抵触的管壁,以及漂浮着垃圾的暗河。

他们跑了二十分钟,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加布里埃尔提出来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