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仲谦车子就跟在接顾邵阳放学回家那辆车的后面,年轻的男人,一身纯手工的高定西装。坐在后座,手里捧着报纸,微低了头,看着报纸上的内容,表情严肃而又专注。

替顾仲谦开车的人叫徐明,他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眼,琢磨了会儿,还是问:“四爷,你这绕了一趟,就是为了跟着少爷?”

顾仲谦将报纸合起来,搁在一边,目光轻轻朝前座扫射过去。

“徐明,你觉得这个女孩子,怎么样?”顾仲谦不答反问,“我看,就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为何邵阳对她这样特殊?”

徐明说:“四爷,我不了解这个女孩儿。不过,既然少爷喜欢,肯定是个不错的。少爷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嗯。”顾仲谦觉得言之有理,淡淡点了点头。

等回了家后,顾邵阳一脸煞气地匆匆跑上楼去。顾仲谦就跟在后面,稳步踱进了客厅。

“邵阳这是怎么了?”顾大太太有些没看明白,望向小叔,“老四,谁惹到他了?”

“还能是谁惹到他?”顾仲谦声音淡淡,语气也比较随和。

“是时悠那个丫头吗?”顾大太太摇摇头,“能把他给气成这样的,差不离了。如果不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他根本不会在乎。我看,他对林家那丫头,就从来没这么上心过。”想了想,又喊了白凤来,“凤姐,要不今天你早点回去吧。还有,时悠上外院的事情,你也再好好想想,劝一劝。学费,不必担心。”

“我知道了,多谢大太太。”白凤点头,满脸心事般的走了出去。

顾仲谦起身,大步追了过去:“我送你回去。”

白凤吓得连忙挥手:“不用不用,四爷,我自己坐车回去。”

顾仲谦没说再多的话,只拿着车钥匙大步踱了出去。

这边,白凤朝顾大太太看了眼,顾大太太冲她点点头。

要说这顾家几位爷,最叫人害怕的,就是这最年轻的顾四爷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偏生心思深沉得很。平时鲜少露面的,但是一旦出现,绝对是最吸引人眼光的一个。

最年轻,最能吸引人目光……但是也是最叫人害怕的一个。

有些人,无需说什么,也无需做什么,就站在那边,或者安安静静坐在那边,身上就会有种让人心中暗暗生畏的气质。一路上,顾仲谦不说话,白凤也是不说一句。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胡同口。

“今天多谢四爷,麻烦您了。”下了车,白凤道谢。

顾仲谦微颔首,又朝胡同里面看了眼说:“方便的话,我跟你一道上去。”

“这……”白凤惊讶,一时间,根本弄不明白顾仲谦的意思。

顾仲谦说:“我想跟令千金谈谈。”

“好……好好。”白凤没理由拒绝,只请着顾仲谦上去坐。

房子特别简陋,这里虽然是市中心,但也是贫民窟。所谓的城中村,就是这样的。住在这里的,也多是跟夏家差不多的人家。

夏家的房子也就三四十平米,隔成几个房间来,小得转身的地儿都没有。顾仲谦身影高大,往里面一站,空间更小了。再有,他一身高档西装,讲究的穿戴,跟四周真是格格不入。

夏时悠刚刚在外面做饭,看到顾四爷来了,她吓得跟了进来。

白凤围上围裙,亲自给顾仲谦倒了水,又叮嘱女儿:“好好招待四爷,妈去做饭。”

“好,妈妈。”夏时悠应着,声音也很小。

等屋里就剩下两人后,夏时悠又习惯性低了头,手抠着裤子。

顾仲谦一双锐利的眸子打量着跟前的小姑娘,他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猎豹一般。夏家的灯很昏暗,橘黄的灯下,小姑娘越发衬得晶莹剔透,顾仲谦黑眸微眯了下,心里也觉得好笑。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顾仲谦沉默半饷后,终开金口,“你也别怕,坐吧,我只是有话跟你说。”

“我不坐,就站着。”夏时悠非常谨慎小心。

顾仲谦道:“我就直说了,你告诉我,为何不想去外院念书?”

夏时悠不由得看了他眼,但很快又垂下眼眸来,摇摇头说:“那里不属于我。”

“属于?”顾仲谦轻轻重复了这两个字,“那你觉得,那里属于谁?邵阳那样的人?”

“嗯。”夏时悠老老实实说,“那里是有钱人念书的地方,而我……我妈妈跟哥哥,每天打工都很辛苦。我姐姐也要辍学了,他们三个,就供我一个念书。只要想到,我在学校住那么好的条件,而他们还在家各种受苦,我就难过。我不想一步登天,我只想好好的老老实实走下去。”

“捷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走的,你有这样的机会,不该放弃。”顾仲谦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走进了一个误区,吃苦固然能够磨炼人的意志,但是好的环境也很重要。你在现在的学校继续念下去,将来,不过就是上个普通高中,再念个一般的大学。几年后出来,你以为你就可以飞黄腾达了吗?”

夏时悠望着他,不说话,难道不是吗?

顾仲谦道:“现在的大学生,遍地都是,不值钱。就算三个供一个,供出来了,又能怎样?”

夏时悠愣住,然后说:“我毕业了,会好好工作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