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兰!准备一下马车,我要去沉萧府!”萧如筝长长舒了口气。

她总算弄明白了,为什么最近相中的货源总是被莫名其妙抢了。最近她铺子两位打头阵的绣娘也先后递了辞呈。原来,沉萧府如今归了沈却。

一想到戚珏把萧家产业全部给了沈却,她就忍不住气得指尖发颤!

萧如筝去到沉萧府的时候,沈却并不在府中,她一早就去铺子里了。萧如筝就在心里暗道一声:天助我也。

萧如筝一怔,她被自己松了口气的心态惊了下。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沈却看得这么重要?原本她从肃北来的时候,根本没把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印象里的沈却不过是个一直缩在戚珏身后的丑八怪小女孩罢了,可是没有想到再见面以后,小姑娘身上的疤痕全部没了,整个人像是蜕变一样变得十分漂亮,性格也变了很多。不再是个什么都放在心里的乖巧女孩,反倒伶牙俐齿刁钻任性起来。

萧如筝在客厅里慢慢饮着茶等候戚珏,鱼童带她进来的时候说戚珏在书房有些事情,过一会儿再过来,让她稍等片刻。可是她等了很久都不见戚珏的身影,她又担心沈却回来,想了想,她就自己往书房去了。

鄂南的这座沉萧府和肃北的那座沉萧府布置是一模一样的,萧如筝在肃北的时候经常去府里,所以对于府上的布置可谓十分熟悉。

她穿过竹林走近竹屋,只见竹屋的门半开着,戚珏一人站在长案前,微微弯腰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表哥?”萧如筝推开半掩的木门,忽然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

戚珏站在窗口的长案前写着东西,一个小姑娘似乎是撒娇一样拽着他的袖子一下一下地摇着。刚刚犹豫木门是半掩着的,那个小姑娘的身量又十分娇小,萧如筝竟然没有发现她。

萧如筝不能不吃惊,这么多年,能碰着戚珏衣襟的女人可从来只有沈却一个。甚至,戚珏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要不是有那么一个沈却的存在,当真要以为戚珏不近女色。

那个小姑娘自然是银仪。

萧如筝只来得及目光一瞟,银仪已经转过了身。萧如筝连她的模样都没有看仔细,但也隐约瞧出是个姿色俏丽的小姑娘,长相并不在沈却之下。

“是如筝莽撞了。”萧如筝转身走出去,她站在门外还在回忆那个小姑娘。隐约回忆起那个小姑娘有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皮肤白皙胜雪,下巴很尖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戚珏才请萧如筝进去。

银仪自然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戚珏脸色如常,他斟了两盏茶,一盏放在自己面前,另外一盏推给萧如筝。

“表妹似很久没来了,今日过来是有事?”戚珏饮一口乌龙茶,徐徐道。

瞧着戚珏一脸平静的模样,似乎并不在意萧如筝撞见他和那个小姑娘动作亲昵。萧如筝想了想,也是,自己的确也没有资格在意。她舒了口气,缓和了一下有些异样的情绪。

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萧如筝板起脸,说道:“听说表哥把萧家的产业都送给了阿却作为她十五岁的生辰礼物,此事是不是真的?”

戚珏微微颔首,默认了。

萧如筝急说:“表哥,你怎么可以把萧家百年产业当成礼物随便送人?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会动怒的!”

戚珏勾了勾唇,笑道:“现在就动怒还有些早吧。如今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是,从祖父那一代,萧家就分了家。我们这一房的确没有资格管你们那一支的事情,可是……”萧如筝顿了顿,“可是阿却那个性子有多任性,表哥你比我要清楚得多!她总不能不顾萧家这么多年的成果,肆意妄为,为了打压我而无所不用其极!”

戚珏皱眉,道:“这话就有些过了吧。阿却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表哥,其实你都知道她处处针对我对不对?”萧如筝凝望着戚珏,问道。

戚珏沉默。

萧如筝怎么还会不明白呢?她长长叹息了一声,缓缓道:“表哥,你知道的,只要你一句话,我所有的商铺、家业都可以双手奉上。可是这并不代表我甘心为了你任她欺凌!”

戚珏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你争强好胜的性子。”

“这几日我一直按兵不动,只不过是因为我顾虑着你,顾虑着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愿意对沉萧府出手。难道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我们互相抢夺,自相残杀,让外人坐收渔翁之利吗?”萧如筝说。

戚珏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沉萧府我的确已经送给了阿却,她要做什么都是她的事情,我也无法过问。而且具体实情我的确不知。如果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也希望可以解开。当然,我希望是你们两个人之间来解决。我并不想插手。”

萧如筝缓缓站起身来,她怎么还能听不懂戚珏话里的意思呢?分明就是他根本不会管这件事。难为她这段日子处处忍让,只是因为一想到对方都是戚珏的家业,就不愿意对坐。可是没有想到戚珏今日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如此,如筝懂表哥的意思了。铺子里的事情多,如筝就不打扰表哥了。”萧如筝款款道。

戚珏点头,道了个:“慢走。”

萧如筝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身来,她深深看了戚珏一眼,说道:“表哥,既然沉萧府已经全部归了沈却。那么,是不是代表我也不用再忍让了?”

戚珏轻笑,他将空了个茶杯倒扣起来,说道:“你随意。”

萧如筝深吸一口气,疾步朝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萧如筝一直沉着脸。素兰瞧着她的脸色知道自家姑娘是真的生气了,她只好乖乖跟着,也不敢多说话。

“姑娘,您瞧这是什么?”等回去以后,素兰急忙抱着胤燃琴报给萧如筝看。

萧如筝随意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地说:“这是楮轩民大师亲手做的那把胤燃琴吗?怎么会在这儿?”

“正是!是韩公子送过来的呢!”素兰急忙笑着说道。

“韩公子……”萧如筝蹙着眉重复了一遍。

“对啊,就是韩明轩韩公子,右相家的那位啊!”素兰瞧着萧如筝的脸色,“姑娘,难道您不记得他了吗?”

萧如筝叹了口气,道:“自然记得。”

素兰有些犹豫地走过去,她看着萧如筝紧皱的眉头,说道:“姑娘,韩公子对您一往情深,他又是右相长子,人也生的仪表堂堂,您为什么就不肯呢?”

“素兰,你不懂。”萧如筝的目光落在胤燃琴上,心里忍不住一阵难过。

“奴婢怎么会不懂呢!”素兰急忙说,“姑娘,奴婢是自小跟在你身边伺候着呢。这些年您对表少爷的感情,别人不明白,素兰还会不明白吗?可是姑娘……”

素兰说着眼睛就红了,她蹲下来趴在萧如筝的腿上,“可是姑娘您今年都二十岁了啊!”

萧如筝咬着嘴唇,努力忍着不掉下眼泪。

素兰跪下去,哭着说:“姑娘,奴婢求您了,不要再这样等下去了,您等不得了啊!”

“素兰,你起来。”

萧如筝摇摇头,无助地说:“你还是不懂啊……你觉得韩公子哪哪儿都好,可是在我眼里,他不及表哥一根头发丝儿。”

“我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表哥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早上的暖融融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背后不断落下的雪。他脸上的表情比屋外的大雪还要清冷。母亲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这个人是我的表哥。我乖巧地说‘见过表哥’!他侧过耳,微微含笑着说:‘表妹早上好’。那一刻,好像冰雪都要被融化了。”

终于还是有泪水顺着萧如筝的脸颊滚落下来。她伸出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从那个时候,表哥在我心里就是不一样的人,我越来越喜欢他,越来越依赖他。那个时候他的眼睛看不见,可是他总是能把事情做得很好,不知道的人都不会发现他是个瞎子。”

“后来啊……”萧如筝苦笑,“我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三年,然后有一天他抱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打那以后,他整日照顾那个小姑娘,我生气故意不去找他,等着他来找我,可是他竟真的没有找过我,一次都没有。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这种喜欢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姑娘,您别说了……”素兰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给萧如筝擦着眼泪。

萧如筝抓住素兰的手,哭道:“我喜欢了他整整十三年!十三年啊!现在要我放弃他嫁给别人?不!这不可能!就算他永远都不会正眼瞧我一次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素兰!你不明白!当你全身心喜欢一个人之后,所有其他人都成了不起眼的尘埃,不及他一丝一毫!我宁愿孤独终老带着对他回心转意的盼望过活,也不愿意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柴米油盐酱醋一辈子!”

“好!好!好!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提了!”素兰抱着痛苦不止的萧如筝,和她一起痛苦。

素兰就不明白自家姑娘论姿色论才学论能力,哪哪儿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那个表少爷为什么就瞎了眼呢!

沈却想着光是看那些账本是不够的,还是应该去各个铺子亲自跑一趟比较好。一大早上,她就让绿蚁和王尺陪着她从这个铺子跑到那个铺子。各个铺子的人已经知道了上头的主子换了人,今儿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迎接。把沈却可能需要的账目单子、员工名录和样货都准备好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等到沈却回到沉萧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这一路上,绿蚁和王尺时不时就会有一个并不亲昵的对视,这让沈却觉得有些好玩。她假装没看见的别看眼,心里却浮上了戚珏的身影。沈却的嘴角就忍不住勾了勾,带着点柔柔的笑意。

“姑娘,您可回来。沈夫人已经来了很久,在府上等了您差不多两个时辰了。”沈却刚回了沉萧府,囡雪就说道。

“沈夫人?”沈却愣了一下,何氏来找她干嘛?

自从沈却出嫁以后,她与何氏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当初祖母的六十大寿上。那次的经历可不怎么愉快。这些年,母女俩十分默契地避开,沈却不想见到何氏,何氏也不想见到沈却。今儿个,她怎么亲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