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滚,都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楚涟虽然身受重伤,脾气却丝毫不减。一靠近他的洞府,便能听到他在里面如此高声怒骂。

不多时,那些个原本想要示好的宗门长老们,便纷纷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了。唯有一位金丹长老凌仙子,因为当初与楚涟同期师兄妹的缘分,又留下来多说了两句,“楚师兄,你如今到底受了伤,还是别太逞强的好。”

这话说得是温言细语,可楚涟完全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毫不客气便连她一起轰了出去。

等到众人全部走空,楚涟看着重新空荡的屋中,眉头却依旧紧皱。

他冲着一个角落没好气地喝道,“你还躲在那里做什么?”

文轩这才从门后转了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之前听闻楚涟重伤,文轩自然是又惊又骇,想也没想就跑了过来。结果还没进屋,就听见楚涟那么一大通火气,哪里有半点重伤的样子?好半晌,他才讷讷地唤了一句,“师父。”

“我早已不是你师父。”楚涟却一声冷哼,不知为何又想起这茬了,“现在没有外人,不必做这个样子。”

文轩叹了口气,只好道,“楚真人。”

楚涟皱了皱眉头,显得不太习惯,但终于没再说些什么,似乎已经满意。

而文轩又往前走近了几步,看着眼前的楚涟。乍看之下,楚涟仿佛如同以往一般中气十足,再仔细看,他那张脸却惨白着,眉眼间还隐约透着一抹黑气。

等想再近一步的时候,楚涟并起两指一挥,一道灵鞭便直接擦着文轩的脸颊扫了过去。

“看什么看?”楚涟很不高兴。

“楚真人,”文轩无奈止住了脚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涟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并不答话。

文轩又问,“那魔头竟有这般厉害?”

“不过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楚涟这才一声冷笑,面带不屑地说了这句话。但在说出这话的同时,他的拳头却紧紧握着,显然那并不是他内心真正的评价。

过了片刻,楚涟又将手一挥,“这次倒是我们轻敌了。早知道它原本的修为或许高出我等,却只想着它受困这么多年定然已经不是我等的对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会藏,又恢复得这么快。”

“它原本的修为,”文轩微微惊讶,“竟比元婴还高吗?”

“哼,瞧你那点眼界。”楚涟道,“你真该离开北宁,去中盛看看。区区元婴,一个宗门就可以给你数出好几个来。元婴往上,还有大乘。大乘往上,才是至今无人能触及的领域。”

文轩惊讶的地方却并不在这里,“你们……你与其他宗门的那些元婴前辈,早就知道它有这么厉害?”

被晚辈点出这点,楚涟顿觉脸面无光。

实际上,那魔头所撒下的诱饵,原本就是为了引诱凝元期修士前去的。只因为它在地底深埋已久,肉身早已化去,必须找人夺舍,而唯有凝元后期那些离金丹只差一步的修士,才既能容纳它全部的力量,又对它的侵占毫无抵抗之力。而那传送阵之所以只有水灵根绝佳的修士才能看到,便是因为,只有这样的肉身,它才看得上眼。

结果文轩和秦时宇都将此事告知了宗门,导致竟有元婴真人前去。元婴真人一看之下,它的那些布置自然无所遁形。那些看似美好的宝藏底下藏着一头当年或许已经修到了大乘的强大魔物,毫无疑问。虽然魔头被困多年,如今必然已经大不如前,却不知道还留有多少实力。

然而魔头撒下的诱饵实在诱人。上古时期留下来的法宝,功法,丹方,应有尽有,哪怕两大宗门的掌权者也无不眼红。于是他们既无法弃那些诱饵于不顾,又不敢真的打破那最后一道禁制将魔头放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只等着将万全的准备给布置好。

楚涟还嘴硬道,“我们已经够小心了,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意外便是,有一名凝元期的长老经不住诱惑,竟偷偷潜了进去,结果被那魔头一下就夺去了肉身。

文轩听到此处,不由得一声叹息。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事情说是意外,其实也是一种必然。

“全是那蠢货害的。”楚涟齿门一咬,正准备将那罪魁祸首咒骂一番,却忽然喉中一甜,连忙将手背将口挡住,猛地一阵咳嗽。等他好不容易止住这阵咳嗽,手背移开,只见上面喷着的全是血沫。

文轩看着那些血沫,心里猛地就沉了一下。

“又有不长眼的上来了。”楚涟却毫不在乎,只将手背擦净,命令道,“去把人赶走。”

文轩点了点头,只得依言照做。

过了仅仅不到片刻,来人依旧还在岱云峰中,文轩却忙不迭又跑了回来,急急道,“真人,来的是祁长老。”

“管他是谁?赶……”楚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反问一句,“哪个祁长老?”

“丹鼎院的祁长老,祁继白。”文轩答道。

如果是平常时候,一个普通的长老,楚涟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祁继白,是水云宗中最优秀的丹师。

楚涟顿了足有片刻,最后出口还是那两个字,“赶走。”

“真人!”文轩急了,“至少让他看一看吧!”

“少废话!”楚涟怒道,“若我亲自去赶,可就不会有你那么客气了!”

文轩话语一滞,简直毫无办法。再等他想多劝一劝,楚涟已经大袖一挥,将他也给直接轰出了屋去。

而后文轩寻到祁继白,面带苦涩的将楚涟的态度一说,祁继白的神色却没显出半分意外。

“楚真人的脾气,我也有所耳闻。”祁继白淡笑道,“他是个傲慢固执的人,自然会有傲慢固执的举动。既然如此,我便先去掌门那里看了。”

掌门纪子昂如今也受了重伤,祁继白自然也是得去看的。

文轩便送了祁继白一路,路上将方才所见情况给说了一遍,小心问道,“真……我师父的情况,如今究竟如何了?”

“听你描述,似乎不妙。”祁继白道。

文轩脸色一变。

“但既然本人固执,旁人也并无办法。”祁继白又笑了笑,“而且说实话,我也并非神医。或许楚真人只是信不过我,其实有他自己的打算呢?”

听到这话,文轩总算稍感安慰。而后他又问了问简易修行的情况,得知自从简易上次闭关,已有数月未出。

文轩的闭关却不得不暂时中断了。

而后过了大约两月。这两月间,外面依旧不消停,魔头依旧攻破了好些个小型宗门,就连中型宗门也开始遭殃,似乎只有拥有护山大阵的七大宗门是安全的。好些中小宗门都提出想并入到这七家里来,削尖了脑袋就想挤入那护山大阵。

因为上次诱捕计划的失败,好些人对楚涟有了微词。但因为楚涟的伤势,并没有人将这些微词搬上台面。

这段时日里,文轩隔三差五便往楚涟洞府跑,楚涟却并不领情,最后总要轰他出去。至于所谓“自己的办法”,文轩也看不出半点端倪,只觉得楚涟的神色一日比一日差。

直到两月后的这么一天,文轩再走进楚涟洞府时,只见楚涟坐在床边,一只手垂在身侧,握成一个拳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出奇安静。通常而言,只要文轩一来,要不了多久,楚涟就会面露不耐。这次楚涟却一直静静坐了许久。

许久之后,楚涟叹了口气,“你那天说的那个祁长老……再去把他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