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儿从屋里出来时,崔源已经不见了人,王老汉说他临时有事儿先走了。

该不是恼了吧?

王元儿心中忐忑,抿起嘴。

“元丫头,咋崔大人从你屋里出来呢,啥时候你们这么要好了?”张氏是瞧着崔源从王元儿她们屋子里出去的,脸上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王元儿脸儿微沉:“二婶说的什么话?”

“也没别的,就是元丫头以后攀上了高枝儿可别忘了二婶哟。”张氏嘻嘻地笑。

“嘴巴还能吐点好听的话不?以后这话再让我听到,仔细我撕了你的嘴。”王婆子很不高兴。

张氏动了动嘴,也不敢去触王婆子的霉头,嘀咕着出去了。

王婆子这才看向王元儿,皱眉道:“你二婶嘴巴不干净,但你自己也要注意些儿,崔大人固然是恩人,但你们这般孤男寡女,少不了落了人口实,名声对女子很重要,你是知道的,吃亏的是你自个儿。”

“阿奶,我晓得轻重的,我们也不是您想的那样,兰儿当时也在呢。”王元儿解释一句。

王婆子嗯了一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

王元儿又有两天没见崔源,便是那市舶司的地儿也瞧不着他,也不知是去哪了。

心里存着事,又担忧那商船能不能平安归来,随着天气热起来,王元儿急得嘴上冒起火泡来。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一时说船被海盗劫了,一时说船因为打台风,刮离了航线,也不知哪个是真,王元儿是连睡觉都在做梦。

偏偏这个时候,王家里又闹腾出事来,这次不是谁,而是福全那小子。

福全自河署那没上工后,整日里游离浪荡的,这阵子,是跟着他表哥良小子到处野,跟个小混混似的。

王元儿也曾跟王老汉提过,只是福全就这么晃着,到底没干出什么混事来,也就由他了,想着等铺子开起来,就让他跟着王二一道管铺子,自然也就收性子了。

哪知,在这当口又出了事儿了。

这也不是别的事,也是前辈子那般差不离,那就是福全为了个戏子和人干上架了。

前世,福全为个妓子把人家公子爷给废了子孙根,自己也没落着好,这回,不是妓子,而是戏子,却也是差不离了。

事儿也简单,福全和那表哥良小子不知怎的跟着个什么县丞的公子混迹,当个小跟班,不是出入赌坊就是去花船。

这县丞家的陆公子是个好听戏的,听说长乐镇周员外为了母亲七十大寿,请了县里的大班妙音坊的来唱戏,便连听了几天,福全他们自然也就跟着。

这妙音坊实在是唱得好,又有人家请他们去唱戏,那陆公子是每一场都去听,有吃有喝的,福全他们自然跟了个准。结果这一来二往的,福全对妙音坊的一个小花旦叫妙月儿起了心思。

那妙月儿年不过十三四,身段刚长开,唱得一腔好昆曲,娇啼婉转,眼波流转的,勾得人的魂都跟着去。

这福全就是其中一个,那妙月儿也不知怎的也瞧得上他,三言两语就说服福全为她赎身,她要嫁他。

赎身,福全哪来的银子,只得软言哄着,而瞧得上妙音儿的又哪止福全,那通州安抚使司佥事方家的公子爷也瞧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为着这什么妙音儿,两人就干上了架呗。

那方家公子也是个荒唐的,小小年纪就有了通房丫头什么的,精元早去,身子骨自然不比整天在外头野跑的福全,这一推一搡,就撞破了头。

那方公子是什么人?那什么安抚使司的,听着就是个官儿,方公子就是个官家公子,身边跟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将福全打得鼻青脸肿,扣留在方家。

“爹,二郎,快些把福全给救回来呀,没准那什么方家就要把他给打死了啊。”张氏哭得两只眼睛像个桃子。

“救,还救啥,打死了事,这样的混账东西,还敢和人争戏子,那也是他能争的?毛都没长全的混小子,就要包戏子,他哪来的狗胆?”王二踢翻了正屋的春凳,又怒瞪着张氏:“都是你这个婆娘惯的,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谁,屁点儿大就要耍戏子?王八蛋!”

张氏哭的叽里呱啦,道:“你怨我,那就不是你儿子?打死了事,你说得是轻巧,将来谁给你担幡买水?呜呜,福全要有个啥子,我也不活了!”

“不活了,你就走远点死,跳河好,找棵树吊脖子也好,随你选。一个敏儿是这样,如今福全也是这样,你当娘都当到屁蛋子上去了,好好的儿女,教养成这样。”王二瞪红了眼。

“你就没有不是,你……”张氏顶了起来。

两人互相指责,各说着对方的不是。

王元儿冷眼瞧着,现在才来指责对方的不是,当初早干嘛去了?

她也提过不止一次,福全要好好教养,不然得闯出大祸,看吧,现在不是闯祸了么?